代理人

社會價值與領導者

何斯人

2008-07-24

（摘自信報2008年7月23日經濟及企管版《代理人》）
最近在獲得好市民獎賞的人物當中，有一位單親媽媽，因為見到有人在某便利店內進行盜竊行為，遂見義勇為地去向執法人員舉報了這宗事情。她並沒有高調地揚言為了甚麼社會責任，亦沒有歸咎這個並非完美的社會，更沒有埋怨執法人員如何不力…。身體力行而已，也許她只想給女兒說明，面對社會的犯罪陋習如何地說「不」！

一位普通小市民的尋常良好私人願望和行為，卻讓社會的正義或者是正確的價值觀念，獲得了有效的伸張和宣示。令人唏噓的是，有些人雖然影響力遠比那位單親媽媽強大得多，卻在面對一些社會不正確的價值觀念面前，非但捨本逐末立場被動，更把事非的原則性模糊，對比若何？相信讀者們心中亦會有數！

為了確保公司市場的領先地位兀立不倒，可以讓公司、股東及員工們繼續更好地賺錢，也為了讓自己和家庭的財富可以累積得更多，生活過得更為侈華，這本是無可厚非的資本主義價值觀念。然而，並不表示非要跟一些陋習劃上等號不可！要如此去追求業績和榮華富貴，便像「浮士德與魔鬼的交易」，用長期的精神價值來換取填充瞬間的慾念。這種「交易」的後果，《史記李斯列傳第二十七》有這麼的一個平凡但震撼的意境：秦相李斯與其次子，在被押赴咸陽市行刑腰斬之際，雙雙抱擁哭別人世間的一段真情懊悔對白：「如今我們倆再也不可以牽著黃狗兒一起到蔡東門去獵免子了（吾欲與若復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免，豈可得乎！）」。原來，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事物，榮華富貴是完全換不了來的，當然亦換不回去了！

有位業界的朋友對我說，他那位16歲的兒子在媒體中接觸到「行業陋習」這句說話後問他：「你從事的行業是不是一定要要貪污舞弊的？」，我那位朋友先是一怔然後絕然否定。事實上今天的香港社會，已非「四大探長」年代，對「陋習」說不，亦依然可以有飯吃。當然，如果想一步到位地，天天吃盡山珍海味，則可能需要跟魔鬼作些交易。孩子接著追問：「那你會不會想辦法去制止？」我這位朋友可能看得比較長遠，還想到了孩子的將來，他不假思索地說：「為你，我做到！」。幸好金錢並沒有讓他跟魔鬼交易了孩子的將來。

「鷦鷯巢林不過一枝，?戴奎憚e不過滿腹」，一個屁股一次只可以坐上一部歐陸名車，一個人也不可能同一時候睡二張床，再貪婪點也不過是如此！為了追求事實上只能遞減的主觀滿足感，令到包括了自己在內的社會價值受損，不正等於是把自己賣掉來買全世界那麼荒謬嗎？

近代英國學者羅素（Bertrand Russell）說過，動植物有所謂「愛光性」和「畏光性」，亦可由此而作一種區分。企業領導者「愛光」抑或「畏光」，是本質性的，我所指的本質並非是先於存在的那種「原罪」（Sin）式本質。如果社會是一個大染缸的話，人在自出娘胎之後便不斷地被社會顏色浸泡著，是「愛光」或是「愛黑」的本質，遂隨著浸淫的日子和機遇而累積「培育」。因此，領導者的言行，很多時都能反映出他的本質。為何機構裡的「陰暗面文化」竟可以擴大到如此？這跟領導者的本質是「愛光」還是「愛黑」相信並不可以分割的！

不謀全局者難以謀一隅，不謀萬世者又如何謀一時呢？如前文所說，地產代理業的收成期可以十分快，然而作為一種企業，是不可能脫離企業的一切規律的。這正好說明了地產代理業為何不停留在「個體戶」甚至「兼職戶」的階段！要成為一位真正的企業家，考慮的問題必須是全面性，負擔的責任亦一定是全盤性，這並不單以個人意志或一些巧取豪奪手段技倆而獲得轉移，儘管組織的領導者如何地迷信技倆法術，幹大事情始終還是要憑道而非術。

美國經濟學者黑爾斯(G. E. Hills) 定義企業家是「那些能夠抓住經濟生活中的機遇或能夠對經濟生活中可能發生的機會做出反應，通過創新為其本人和社會創造更多的價值，從而使整個經濟體系統發生變化的」人。美國學者奈特（F. H. Knight）指出所謂企業家，就是那些「在極不確定的環境中做出決策」並「必須自己承擔決策的全部後果」的人。而且「企業家」必然「是工商企業的主人，而不是負責日常決策、領取薪水的經理」。還有，美國經濟學家卡遜（Mark Casson）指出，「專門就稀缺資源的配置做出判斷性決策的人，不僅包括僱主，還包括被僱主所僱傭的大公司經理人。」

業界要踏足企業的大堂而成為企業家，第一步便需要擁有上文那位單親媽媽對社會價值的「愛光」認知條件，更不可能脫離「為本人和社會創造更多價值」與及「自己承擔決策的全部後果」的企業基本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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